方心怡在市举办的情满沂蒙的征文比赛中,她的作品《蒙河的女儿》 获得了二等奖,参加颁奖活动中,她认识了同样获得二等奖的文友高冉。 高冉说:“方老师是南方人,什么时候在蒙河那边生活过?” 方心怡说:“小的时候,我父亲在蒙河乡工作过,在我头里还有个姐姐,父亲家里一直单传,希望下一个是儿子,母亲生下我后,见是个闺女,就悄悄地送给了,刘家楼子村的一对老夫妇,这就是我和蒙河的缘份。” 高冉说:“蒙河一带我比较熟,有空我陪你去看看。” 二人一拍即合,颁奖活动结束后,两人就驱车沿沂河西岸向北驶去。 在方心怡的记忆中,刘家楼子是蒙河汇入沂河交汇处的一个庄子,村子小小的,家就在河崖头上,出门就看见弯弯的蒙河在缓缓地流淌,爹是个高大的蒙河汉子,虽然有点老,还是上坡干活,闲时下河打鱼,餐桌上不间断地是散发着清香的鱼虾,那种朴素的香味儿至今记忆犹新。她会跟在爹的后边,到河边的沙滩上挑水,在干净的沙滩上挖个坑,涌出清凉的泉水,用葫芦水瓢,把铁桶里舀满,爹挑起水桶,颤颤悠悠地哼着小曲往回走,溅起的水花打在沙路上,象开放的一朵朵小花,河两岸鸡犬鸣叫相闻,炊烟袅袅升起,蒙河岸边的生活如诗如画…… 在她六岁时,准备上学的那年,来了个戴眼镜的人,是乡里的方秘书,把她带走了,她这才知道自己的亲生爹娘是谁,方秘书终究生了个儿子,被撤销一切职务,回老家务农了,干脆把送人的二女儿一块找回来,一起回老家。父亲把她改名叫方心怡,从此蒙河就淡出了她的世界。 车过有名的桃花源李官乡,高冉说:“再过几天就召开桃花节了,方老师多待几天,别错过这次盛会。” 他们把车停在路边,下车打听去刘家楼子的方向。 路边一骑电三轮的大爷说:“都新农村建设了,刘家楼子建立了社区,几个村庄都拆迁了,在东朱里的湖地里盖的楼房,刘家楼子已经没有了,找人要到蒙河社区里去,扒问刘家楼子的人才行。” 村庄消失了,没有了,几千年延续下来的村庄一个个消失了?方心怡有点不相信。 高冉说:“农村人都往城市里去,不管有无工作,都在城里买套房子住,没有年轻人愿意留在农村,村里也就剩下些老年人。” 方心怡:“咱们还是到刘家楼子原来的地方看看吧!” 车到蒙河口,方心怡的记忆里,这里曾是一个连着一个的村庄,蒙河水弯弯的,汇入沂河,岸边的村庄,就象一棵倭瓜秧两边结满了大大小小的倭瓜,而现在却是一马平川,远处的蒙河社区矗立着一座座楼房,在平原上甚是突兀。 河岸边建起了大片的绿化带,方心怡已经找不到一点儿熟悉的印象,两人驱车前往蒙河社区。 蒙河社区是蒙河南岸几个村庄共建的社区,东西南北方向各有一个出入口,他们从东门进去,在一家小超市前停了下来,高冉上前打听刘家楼子的片楼。 “刘家楼子八栋楼,你们要找的是谁呀?”一个买菜准备回家的大嫂热情地问。 “叫刘洪利,我要找的人叫刘洪利!”方心怡解释说。 “哎呀!刘洪利不住在社区里,他在老石头搞苗圃,就住在那里,不回来住,小区里的绿化都是他提供的,过了蒙河大桥向北走,路边上竖着个大牌子,叫凤凰山花卉基地,很好找。” 两人谢过这个热心的大嫂,开车向凤凰山花卉基地奔去。义父搞花卉了?义父爱种菊花,各种颜色的都有,秋天菊花开了,围着小院子斗芬芳,菊花淡淡的清香溢出很远很远,只可惜现在不是菊花的季节。 凤凰山花卉基地是一家占地五十多亩的大型花卉苗圃,方心怡和高冉在花间穿行,在工人的指点下,来到了一栋二层楼前。 高冉惊讶的说:“方老师,原来你义父是大老板啊!” 方心怡的心儿砰砰地跳,岁月如流水一样远去,二十多年的光阴感觉就象一刹那的感觉……他还记得从前的那个小丫头么? 一名四十多岁的矮个子男人把他们让进客厅,问明来意后笑了。 “姑娘,您找错了,我是刘洪利,但不是您要找的那个刘洪利,俺们刘家楼子,叫刘洪利的四、五个人,有七十多岁的老汉,有上大学的学生,还有在青岛当军官的,不知您找哪一个?” 方心怡愣住了,这个人说他就叫刘洪利的时候,她心里就知道找错了,记忆中爹个子高高,现在应该是七十多岁的年纪。 “我要找的刘洪利个子高高的,住在刘家楼子村北的蒙河崖头上,出门就看见蒙河在流淌。” “哦!应该是他了,这个老大哥不住在蒙河社区里,村庄拆迁后,住他女儿家里,他女儿在李官街上开家家居店,很好找,李官街最*大的家具店,你们去那儿吧!” 方心怡辞别了搞花卉苗圃的刘洪利,继续上路。 车子一路下南,过了蒙河大桥,是原来一个叫朱里的村庄旧址,逢集市,街道很挤,方心怡把车停在路边,和高冉逛逛乡下的集市。 春日渐暖,路边一株杏花正开,粉白的杏花一朵一朵的,高冉给方心怡用手机拍了几张照片,突然听到一阵呼喊声,两人惊讶地转身一看。一辆无人的电动三轮,装满了破烂,在快速地向方心怡的轿车撞去…… 一个身材佝偻地老汉,在后面拼命地追赶,在与轿车相撞的刹那一把拽住了电三轮,电三轮一偏从轿车的一侧划过,原来老人在捡几个塑料瓶的时候,电三轮没有刹车,在慢坡上,电三轮就演了一出自动驾驶的行为。 方心怡上前一检查自己的车子,轿车的左车前门,被划了一道深深的伤痕。罪魁祸首是电三轮上的一根钢筋给留下的纪念。 “哎呀!姑娘,对不住了,我给你钱,你找地儿修修吧!”自己的不小心,把人家的车给划了道大口子,拾荒的老汉内疚地说。 方心怡悄悄地问高冉:“把这道划痕修好大约需要多少钱?” “上4S店里少不了六七百元,加上误工费,需要一千元吧!” 老汉一听,差点晕倒了,为了捡几个塑料瓶,搭上一千元,要老命了。 “大爷,要不,咱报警吧!让警察来处理。” 方心怡把高冉拉到一边说:“这大爷看样子也很可怜的,咱少要一点,找家小修理厂处理一下吧!” 围观的人们也说,一个拾荒的老头,你让他掏这么多的钱,肯定没有,也没出大事,该放一放的就放放他吧! “大爷,您就给我五百块吧!”方心怡看着这个可怜的拾荒老人说。 老汉呆了一阵说:“好,我给你借钱去。” 老汉推起电三轮就走。 高冉一把抓住老汉的三轮车:“你走了,要是不回来了,我们到哪里去找你?” 老汉怔了怔说:“我回家很远,不骑车,今儿天黑前回不来。” 路边有个卖肉的摊子,摊主是一个胖胖的中年人,走了过来。 “老刘,你回家拿钱去吧,骑你的电三轮,我担保,你不回来,这个钱我出!” 原这个老汉姓刘,老刘千恩万谢地说:“他苗大哥谢谢你了,你放心,我一定早赶回来,不让你为难。”骑自己的电三轮走了。 方心怡和高冉见有人担保,也不好再说什么,两人商量先去李官街找义父 李官是个山乡,在小镇中心街上一打听就找到了那家最*大的家具店,叫麒麟家具店,几个伙计在往车上装家具外运。 方心怡上前打听:“师傅您好,听说有个叫刘洪利的是老板的亲戚,还住在这里吗?” 店里的伙计说:“你们是刘洪利的什么人?” “是我们朋友的亲戚,让我们过来问个好!”方心怡和高冉学乖了,免得唐突了,再生误会。 那伙计看看没人悄悄地说:“那老头子早走了,村里拆迁,把点拆迁费折腾完了后,闺女、女婿不待见,老头生气走了。” “你们知道他去了哪里么?” “听说在老家的河边老人还有亩地,在那里搭间棚子居住……” 方心怡失望地和高冉离开了麒麟家具店。 回到刘家楼子的故址处,沿河边寻找,茫茫如大海捞针,毫无结果。 午后两人又回到蒙河大桥桥头处,集市人群已散,卖肉的苗大哥还在。 苗大哥见方心怡回来了,就把一个塑料袋递给她:“这是老刘送来的五百元钱,车划了一下,其实人没事就好!” 方心怡接过塑料袋一看。里面除了两张是一百的人民币之外,其他的全是零钱。 苗大哥见方心怡惊讶的样子说:“您放心,五百块,一分不少,老刘我了解他。这些钱是他卖破烂换的钱,那两张一百的,还是他找别人借的。” 方心怡看着塑料袋里的五百元零钱,心里感觉很是难受。自己做错了吗? 高冉说:“方老师,咱先回去吧,到市里先修修车,有机会再来找刘洪利大爷。” 听到高冉的讲话,正在收拾肉摊的苗大哥,停下来问:“你们在找什么人么?” “是啊!我在找刘家楼子的刘洪利。” “刘洪利是您啥人呢?” “是我义父,他把我养到六岁后,我才跟我亲爹走了……” 听我方心怡的故事,苗大哥沉默了一会说:“方老师,您给我留个电话吧!我经常赶集卖肉,认识的人多,就这么个旮旯,很容易找到……” 夕阳西去,倦鸟归巢,方心怡他们开车往回赶,先沿蒙河南路向东南驶去,东南是蒙河汇入沂河的地方,也是方心怡曾经的故乡,亲亲您在哪儿呢…… 方心怡的手机响了,是苗大哥打来的电话,方心怡把车子停在河边。 电话里苗大哥说:“我想我还是应该告诉你……那个……你义父,他还好……” “怎么,苗大哥您认识我义父?”方心怡激动的说:“他在哪里?” “你们……你们见过面了……”苗大哥有点纠结地说:“老刘就是刘洪利,错不了。” 方心怡彻底惊呆了,她冲出车子,跑向河边,蒙河岸边静悄悄的,流水缓缓地汇入沂河,闪烁着碎银般的光斑,一去不回头,在苍茫的暮色里随沂水远去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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