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帖最后由 阳都老幺 于 2020-2-8 22:41 编辑
故乡的水井 在时光的流逝中,走着走着,就把岁月走长了,就有了些回不去的过往,变成了人生的感慨,在匆匆的日日交替中,常想起故乡的水井。 聚水而居,一方水土养一方人,故乡有三眼老井,一眼在村中,两眼在村南,村中的水井,砌了个六边形的井台,光滑的石板见证着岁月的磨砺,靠近水井,一股清凉之气扑面而来,井内映着一方明镜,井壁上长满青苔,清澈的井水滋润着全村的人们。 每天天还未亮,人们相继出门挑水,四处传来钩担挑着铁筲发出吱吱的悠闲的响声,在乡村淳朴的晨曲缓缓飘散。 挑水是农家生活的必修课,水虽不金贵,生活中谁有能离开它呢?需要出力气去挑,挑满家里的水缸,再去干别的活。也有人不按套路出牌,锅烧热了,才急着去挑水,挑着铁筲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,遇见个搭话的,嘴巴里应着,脚步已走出老远。 自然家家有个大水缸,有个缸盖,还少不了有个大水瓢。家里水缸里水的多少,说明着这家里人勤快程度,虽不绝对,也大差不差,村里有个叫来福的大爷,给女儿找婆家,老爷子吩咐老婆子去相人家的房子时,看看水缸里的水多少,老婆子不明白,谁家还没个水缸?老爷子说缸里水满的人家,肯定勤快,缸里水不满的人家,虽不敢肯定懒,女儿嫁过去,少不了要去挑水!细品还真这个理。相传这老爷子也有个故事,当年第一次上丈人门的时候,被对象的七大姑八大姨看丢(沂蒙方言:羞的意思)了,摸起钩担和铁筲就去挑水,一口气把水缸里挑的满满的,连二缸子都挑满了,老丈人一看,嗯!还有点眼色,这事就马马虎虎地成了。多年之后,来福大爷的儿子满银也到了相对象的时候,便把这个绝招传送给儿子,满银胸有把握地去毛脚丈人家,一打照面就摸了人家的钩担和铁筲去挑水,那个村里的水井水深,满银用钩担钩着铁筲,放到井底勉强够着水面,铁筲在井里三晃两晃,悠地一下钻井底了,这么不给面子,硬着头皮去找毛脚丈人:“不好了!不好了!你家的井掉铁筲里了……”人家老爷子听了,自然是一阵子忙乎。村里人后来提起满银的事:“满银对的象,井掉铁筲里了。” 挑水井掉铁筲里的情况没有,筲掉井里却经常发生,谁家的筲掉井里了,来挑水的也不急了,站在那里看捞筲,最妙的是,眼看快捞出来了,又吧唧掉了下去,众人七嘴八舌地给支招出主意,捞一次兴奋一次。 挑水有危险,挑水需谨慎,所以挑水一般是大人的活,小孩子一般是不让去挑水的,筲掉井里倒没啥,怕人掉井里了。杜甫《饮中八仙歌》里说道:“知章骑马似乘船,眼花落井水底眠。”是狂饮后的潇洒和不羁,水底眠真不是好事,那是在用生命博取潇洒。乡邻们是不懂文人的那份狂放不羁。 故乡的水井,滋润着小村的人们。 八十年代初期,村里家家开始打井,选在冬季或是麦子收割前,一般下挖六、七米深,打出来的井,水便够用的了,按上压水井头,一压便冒出清凉的井水,方便极了,省去了天天挑水的麻烦。 我总是疑惑背井离乡这个词,离乡就离乡,干嘛还要背着井?你走就走吧!井还是在那里,后来弄明白了,原来是脊背对着故乡的井离开,喝不到故乡的井水了,在外面打拼的人,都说故乡的井水最甜,不管走的多远,血脉里还流淌着故乡,井水般清澈的地域符号,在生命里传承。 而故乡的水井慢慢地被遗弃了。随着水土的流失、污染,季节的干旱,气候的恶劣,很多的井水干涸了,成了季节井。 科技的发达,人们有了继续向地下更深处索取水的条件,安装了水管,合上电闸就有井水喷出,曾经的岁月里,天天挑水的父辈们,是永远也想不到的事情。 春节的时候,到村中的那口水井处看,井台连附近的闲地,同路面一起浇筑了水泥,原来的井口,被一个厚厚的水泥盖板封存了起来,不知道的人,一点也不会知道,那曾经是一口水井。 时光荏苒,故乡的水井已经彻底废弃了,对于村中那口水井的记忆渐渐淡忘,传承千年的水井文化,对水井的依恋至此了断,拧开水龙头,看着哗哗淌出来的水,怎么也想不到能有:“更漏将阑,辘轳牵金井,唤起两眸清炯炯”的美妙境界。 水龙头一拧哗哗流下的水,冲刷了何止一个乡村,还有多少代人的记忆,而我与水井的点点滴滴,都是水的柔情,人的质朴,珍藏在心中的眷恋。 站在生命的旅途中回望,多少往事如烟,多少尘埃满地,在凝思中,想起那个曾经的孩童在野外疯够了,一路奔跑,回到家里,冲向水缸,舀一瓢清凉的井水,痛饮一番的情景,历历在目,饮水思源,仿佛就在眼前,倏忽的一会,已过了四十多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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