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帖最后由 皎洁 于 2016-5-6 15:59 编辑
村西那条小河(散文) 辛集中学 夏立成 每读到鲁迅先生《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》中的“…单是周围的短短的泥墙根一带,就有无限趣味。……”我便有一种不可言状的冲动,或许是一种共鸣吧。近日回家,偶过儿时玩耍的小河,颇有些感慨,故记之。 丘陵人家,无大江大河为邻,不免显得枯燥、单调了一些,可上天有造化之德,于是,村西那条小河便成了我儿时的乐园。 所谓小河我们老家的人习惯叫大沟,它是一条引水渠,引沂河的水,用以灌溉、洗濯。大沟沿丘陵走向,开凿在岭下,远远望去,像巨龙一般盘亘扭曲,甚是壮观。它宽约四五米,深约三米的样子,两岸是掘沟时翻上去的土和石渣,栽着槐树和紫穗槐(俗称棉槐条用于编筐、编篓等农用工具)、腊条,还丛生着一些不知名的植物,里面栖息着麻雀、蜥蜴、青蛙等小动物。 老家离大沟很近,若是捉到一条很好看的小鱼,连水一起捧在手里,快步跑回家,水还会剩很多的,放在水缸里,鱼游得极是欢快,看不出它有被囚之感。因为近沟的缘故,我的少时岁月便有了一抹亮色。 在萧索的冬日里,不过是在上面滑冰而已。可每到春天,就好多了——上游的跋山水库总要开闸放几次水的,以便于灌溉冬小麦、春种,娘、婶们顺便把攒了一冬的衣裳被褥拿来洗,有时,夏天铺的席子也要拿出来刷一刷,这时的我们,无疑是最快乐的了,时而帮大人们捶几下脏衣服,抻抻被面,时而互相撩水泼对方几下,发出尖叫,释放一冬来的压抑,有时会抢捞上游冲下来的俗称“苲菜”( 虾藻,学名“菹草”)的水草,拌到鸭仔、鹅仔的食盆里——这种略带腥味的美肴,它们很爱吃的。偶尔,有条小鱼误打误撞地游上了正在刷洗的席子上,更是引来几声尖叫,围追堵截,忙得不亦乐乎!结果往往是小鱼匆匆摆几下尾巴,冲下席面去了,令人唏嘘不已。 几场水过后,河道冲刷得干净了,也留下了一洼洼的水,深浅不一,浅的地方没膝,深的地方能没人。那水里有许多小鱼、虾、蟹、泥螺等,加上我们,便成了一个完整的小世界。那真是一场场战争,是人与鱼的战争,没完没了的、强势对弱势的、你追我躲的不对称战争!涸泽而渔的手段,我们是不用的,因为年幼的缘故,没有那么多气力筑坝,淘水。最常用的手段,不外乎摸、捞两种。 先说“摸鱼”,在有淤泥的地方,来回趟几遍,然后把水搅浑,这样有一些鱼便吓得藏在脚坑里,等扑腾得差不多了,开始摸脚坑,有时收获还是很多的——能炒上一盘,和家人们共享,在那物质贫乏的年代里,很有一种成就感。在没有淤泥的地方,通常是摸石缝、石洞,这些石缝、石洞有些是天然的,也有些是人造的——将大小不一的石块扔到水里,鱼虾们便有了藏身之所(写到这里,不禁莞尔,人之狡猾,岂非鱼类所察知?)。摸鱼是需要技巧的,摸石洞里面的鱼还是比较简单的,石缝则比较难,一般情况下得到的,多是虾、蟹。虾傻啊,遇到危险就往后退,这时只要两手前攻后抄,基本就得手了。 由于整天呆在大沟里,我便有了几个固定的“渔场”——石洞,有的半藏在水里,有的全藏在水里,不易被人发觉。那些石洞里,往往有螃蟹驻足。有一次,跟娘去大沟洗衣裳,由于几日未去的缘故,斩获颇丰:得了好几只螃蟹,娘深为惊讶,别人面前直夸耀我:厉害呢,连哪里有螃蟹都知道!这时候的我,听着美滋滋的,远远超出了吃螃蟹的感觉。 再说“捞”,这种办法需要工具。最好的工具是捞网(也叫插网、推网)了,可惜那时攒钱的门路太窄(即使有钱,也断乎不会用到这项消费上来),自己不会结网,大人们又忙,只好另寻他法了。起先,用奶奶废弃的蚊帐作网,但这样的网实在不堪用:一则当时的蚊帐是用棉线做的,浸水后非常沉重,不灵活,细细的胳膊举不起来,容易跑鱼;二则容易刮坏,所以用不了多长时间,也就拿它换了小货郎挑子里的花花绿绿的糖豆了。 待在大沟里的日子很惬意,然而随着年龄的增长,不能经常去那里,特别是越来越大后,不干点家务活,是不行的,所以,若是偷偷去了,回家就赶紧做点诸如扫地、烧水之类的家务活来弥补吧,不然,吃饭都觉得没脸啊。特别是改革开放后,实行了土地承包责任制,分田到户,农活多了也就很少去大沟玩耍。再到后来,去外地求学,这条蓄满童年欢乐的“大沟”才从脑海里逐渐淡出。 近来回家,路过大沟时,不禁满腹惆怅:现在的大沟,已是满目疮痍了——水,早已是不通了,里面填满了生活垃圾,塑料袋触目皆是,挂在树上的、半埋着的,随风飘舞。沟边已没了郁郁葱葱的树木,沟底里汪着深绿色的浊水,散发着难闻的气味,唯有好看的沟底里有几片附近人家开辟的菜园,绿油油的,附近的水泊里种了些莲藕,显得有些生机。 唉,大沟,我的欢乐,早已远去! (公开发表于2015年11月27日《沂南通讯》(月末版)上。)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