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路弯弯 天气渐暖,连绵不断的群山,莽莽苍苍,山路弯弯,峰回路转,牛栏山下的杨树放翘了,青草芽儿一个劲地向上窜,再过几天就是清明节了,启江老汉下坡归来,想起来应该给三弟启海打个电话说个事。 爹老早就过世了,娘也去世三年多了,过春节时,哥几个商量着给爹娘立筒碑,都同意,老二启河两口子也同意,这就好办了,计划清明节那天给爹娘立碑,平头百姓虽无功绩,却也是缅怀先人的一份念想。 牛栏山下的这个小山南头,六、七百口人,向南过了蒙河就是兰山,村里人大多到城里去打工,爹去世的早,家里兄弟多,老三启海早早地就在城里混,在市场上买菜,回家的机会很少,逢年过节家来趟,就象狼追着样,来去匆匆,哥俩在一起啦啦呱的空都不多,回乡过春节,启海媳妇和孩子就挤在娘那个脏兮兮的沙发上睡觉,启海,就和小档子们打牌,守岁,困了到面包车里迷一会,娘去世后,启海媳妇和孩子就不再回乡过年了,启海也是匆匆回家上过年坟后就回城,说忙,都说娘在时一家,娘不在了,好像不再是一家人了,兄弟也渐行渐远。 做为老大,启江知道原因,村里没有老三的半间屋头,没了娘,回家朝谁扑呢? 启海在临沂卖菜,在临沂说的对象,结婚也是草草,老二、老三,还有老四启洋挨肩长大,长兄为父,老嫂比母,启江这个当老大的可是付出了不小的责任,把扯着老二的婚事后,再张罗老三的婚事时,老四启洋把媳妇领到了家门,无奈解决一个是一个,所有的财力人力都奔着老四去了,给老三准备的房子就给了老四,等缓过来,考虑老三的事时,自己的孩子也长大了,也要房子娶媳妇啊! 当老三领着媳妇孩子回家,在娘的屋里转圈没地方住时,启江心里总是不是个味,爹让他照顾好三个小兄弟,他一直感觉做的不到位。 为了弥补心里的愧疚,也是为了启海回乡能有个落脚点,启江和老二、老四商量,娘去世也好几年了,把娘的老屋分给老三,娘的两亩承包地也交给启海管理,老四启洋满口答应,他早种地种够了,在临沂搞建筑,不在乎那二亩薄地,启河老婆不同意,老屋是娘留下的,分给启海应有个说法,给爹娘立碑的钱就从老屋身上出。为了把家分好,启江悄悄把老二应出的那份子钱,自己悄悄垫上了。 眼看清明节就到了,回到家启江就给启海打了电话。 启海说:“娘的老屋是该修一修了,再不修就塌了,那两亩山地种粮食也收入不多少,我有个朋友在兰山搞苗木的,有新品种甜桃,哥你找个挖掘机把地挖挖,我弄桃树苗栽上,咱哥俩建个桃园吧,我回家有桃吃!” “行,下午我就联系挖掘机,你哪天回来?还有给爹娘立碑的事!” “哥,我明天回去,你先张罗着,我又攒了两瓶好酒,一块给你捎回去。” 弟兄们都知道老大爱喝酒,遗传了爹的爱好,每次回家,启海都忘不了给老大捎瓶好酒。 春日的清晨,山村鸡鸣狗叫,氤氲着淡淡的乡野气息,迎春花开的清新,亮丽着人们的眼睛,启江找来的挖掘机在西山坡下开始整地,挖树窝,机器轰鸣,打破了乡村的宁静,山岭地土薄,种庄稼靠天吃饭,建个桃园确实不错,一条新修的山路从地头穿过,交通便利,盖间小屋,摆摊卖桃,老三日后回乡也是不错的选择。 启海一早从临沂出发,开车路过园艺场的时候买了一百棵桃树苗,放在面包车里,家乡的桃树品种大多老化,杂桃居多,无法走商品鲜桃线路,引进名优品种,乡里人扩建了桃园,鲜桃上市时,启海可以回乡采购,走超市特供一线。 路过赵家岭,山路弯弯,老赵开手扶拖拉机,在前面行的很慢,启海摁摁车喇叭,老赵把车朝路边轧轧,示意启海先过,路有点窄,启海的面包车勉强可行,一不小心,车轱辘踩边,车身一晃,车左后轱辘下了路沿,启海越挣扎车越后滑。 老赵见说:“别动了,我把你的车拉上来。” 老赵把手扶拖拉机开到前面,找根绳把两车连起来,同时开动,把启海的面包车拉回路面。 老赵的手扶拖拉机后斗里放着一捆桃树苗,启海说:“大哥也去栽桃树?” “嗯!桃树都老枯了,换一茬,就在前面的山坡上,你也去栽?啥品种的?栽桃树品种一大关啊!” “是啊,我栽的是大红袍!” 老赵一听,眼一亮说:“好品种啊,蜜桃节得过桃王的称号。” 老赵凑到启海的车跟前:“卖给我几棵吧?” 启海说:“大哥,我买的树苗刚够数,等我再回来时给你买了捎过来。” “快过清明了,栽晚了,树活的少,卖给我一棵也许!” 老赵不住的央求要树苗,启海就给了老赵五棵桃树,老赵掏钱要给启海树苗钱。 启海:“不要了,大哥,东西两庄的乡里乡邻的,谁不帮谁啊,再说还是你把我的车给拉上来的。” 老赵连说:“谢谢,谢谢你兄弟,我就住庄头,走这地方时,下来喝茶!” 别过老赵,启海继续上路,接到启江大哥的电话。 “老三,到哪里了?” “大哥,我过来赵家岭了,再有十几分钟就到家了。” “……好,开车慢点,回家再说吧!” 西山坡下,启江看着挖掘机在干活,老二媳妇风风火火的过来了。 “大哥,你这是干嘛?” “老三回来,把这小岭盖挖挖,想建个桃园。” “大哥,这是咱娘留下的地,凭什么让老三来建桃园?” “这不是,老三一直在外打工吗,想建个桃园,老了后回乡有个抓钱的门路。” “大哥,这地咱都有份,俺不同意给老三!” “这事,不都说好了么?老二没和你说?” “这事不行!老二说不算,这地咱娘活着的时候说给俺家来!” 启江霎时间有点不一般的懵,大伯头子跟弟媳挣不出个好理,娘死好几年了,没法来证明是否真说过这话,启河媳妇走到挖掘机前制止司机继续作业。 “这地是俺的,不要挖了,你再挖我就报警了!” 司机停下了作业,启江说:“别听她的,尽管挖!” 老二媳妇一腚做在挖掘机前:“挖吧!挖吧!从我身上挖过去!俺的个娘来,还有天理吗?把人家的地给挖了……” 引来了很多看热闹的乡亲。 启江差点被气了个仰个扎,跟弟媳妇吵架,老脸都丢尽了,打电话把老二启河叫过来,启河根本享不住媳妇,反被老婆骂了个怂包。 “地是娘的地,谁挣是谁的,再说娘以前说过这地给咱。” 启河就闷不做声,任由媳妇闹腾。 这事得重新摆一摆,启江给老四启洋打了电话,启洋在临沂打工。 “大哥,这事我不搀乎,三哥要就给三哥吧!再说这二亩地原本就有三哥的一亩。” 老四的态度明朗了,找个调停人把娘的一亩地分开就行了,大不了,把娘的一亩地分成四份,把老二的一份给留他们。 找来了村长,村长很年轻,对以前的情况不了解,就说:“这地,承包人的姓名是谁啊?” 当时启海不在家,启洋还小,户名写的是娘。 村长听后说:“那这地是俺表婶子的啊!,你们兄弟四个都有份,俺表婶子在的时候没说这地以后给谁之类的话?” 老二媳妇连忙表态:“说过给我们了。” 村长说:“这还是你们的家务事,还是你们自己商量解决吧!” 启江心里暗暗的说:“你真是个棒槌啊,俺怎么瞎了眼,当初收了你的两盒子将军烟,投了你两票。” 表你个表婶子去吧!村长是启河媳妇的一个拐弯亲戚,自然偏袒。 启海开面包车过来,一看眼前的景象,大吃一惊,问明白原因后蒯蒯头皮苦恼地笑了。 “哥,先回家吧!回家再说,让乡里人笑话。”启海对大哥、二哥说。 “俺不回家,俺家的地被人家给挖了,俺不怕笑话。”老二媳妇不依不挠。 启江把村里的广新请来了,广新曾是村里的会计,对以往的分地有了解,还是启江兄弟本家的一个老叔,权威性较高。 广新说:“一群混账,也不怕人家笑话,分地时,启海不在家,但是户口还在家,这地有他的一亩,老嫂子走后,这户主就换成了启海,地都是启海的,你们几个挣什么挣?” 广新说的虽是在理,也少不了偏袒,虽是对着启江说的,实际上是说给老二媳妇听的。 “老三,在临沂那是做大买卖吗,在买菜,起早贪黑,跟要饭的有区别吗?那家有事他落下过,就是抹光过了,不都是回来给补上?老二你说说,你结婚时,是谁大雪天从张庄用排车拉一套家具给拉回来的?老三在临沂结婚后,我去过,那饭桌都是用大砖头支起来的,你们不知道吗,能叫为人,不叫见面啊,亲兄弟也要有来有往,要是亲情都花没了,老三再回这小山头村,还有意思吗?” 启海的眼泪在眼圈里打转:“叔,你不要说了,咱们回家吧!” 这时候,老二家的大小子,明福开车过来了。明福年前娶的媳妇,很有头脑,准备做个小买卖。 明福笑着说:“大爷、三叔、四爷爷,你们别生气,俺妈俺爸就这个臭脾气,是俺想做个小买卖,在这里,盖几间屋,搞个农家院,这不是这地靠路边方便吗!三叔想建个桃园,好事啊,俺支持,俺家岭后有二亩半地,不靠大路,开农家院不合适,要不三叔,咱爷俩换换?” 明福笑容可掬,一脸真诚,一口一个叔。 启海听后,想了想说:“明福,你需要就给你吧,我建个桃园就是想在咱山南头村,有个挂念,有个回来看看的理由,你需要,叔给你!” “那以后?三叔……”明福支支吾吾。 启江厌恶的说:“老三,给咱大侄子写个条子,万一咱以后死了,小辈们没法去找咱给做证。” 一边的人听后深思过来,都笑了,老王家的人一辈比一辈强啊! 启海把挖掘机师傅打发走后,和大哥上面包车朝村里开去。 启江看到启海车里的桃树苗,心疼的说:“这么多的苗子,咋处理啊?” 启海想想说:“赵家岭的老赵今天在栽桃树苗,我往回走的时候送给他算了。” “你总是这样,叫那个小鬼渣子三言两语,就说转转了心,把地给了他,以后你不要后悔。” 启海笑了:“哥,你也不是没架住他甜甜的叫的几声大爷么?就凭小孩的这个态度,咱就得让,俺能去和大侄子去挣东西吗?” “虽说里外都到不了外人,可心里总不是个味,哥没给你盖间屋头,愧对爹娘啊!” “哥,你别这样说,娘不是把老屋给了我吗!我给你钱,你瞅空帮着修一下,过年俺就可以全家回来过年了。” “过清明后,我就给你操办!” “那给爹娘立碑的事,那天办?” “不立了!”启江叹了口气说。 回到启江家里,启江媳妇正在做饭,吆喝启江:“你到小卖部买包细盐,老三来了,割块猪头肉,你们哥俩喝酒。” 启江割猪头肉回来,看见启海的面包车不见了,问媳妇:“他三叔哪?” “刚才还在过道里拉呱来?”媳妇在锅屋里说。 过道的小桌子上,放着两瓶兰陵陈香,瓶下压着一叠厚厚的钱。 启江喊了一声:“老三……” 他追出胡同,追出小村,跑到小岭盖上,唯见,山岭重重,山路弯弯,已没有了启海的身影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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