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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日景色入帘，麻姑在小卖店内，倚窗远看。麻姑是一个奇异的女人，五十多岁了，一直未嫁，自个在街面上开着铺子。麻姑从左脸到右脸呈放射状有一片伤疤，面目显得狰狞可怕，但她话语挺柔的，让人又多了点亲近。 中午时分，店外来了一穿着较帅气的半老头走了进来，走路左腿略有点瘸。 麻姑迎上去，低低地问：“您需要点啥？” 瘸腿老头说：“我看看，我看看再说。” 瘸腿老头转了一圈，也没挑中物品，麻姑的小卖店内物品不是很丰富，麻姑有些歉意，来的客人，买不到需要的东西。 “对面的大超市里货物比较全，你可以去那里看看。” “哦！”瘸腿老头只是轻轻地哦了一声。 他走到门口，迟疑了一下，又折回来，声音低低地问麻姑。 “三十多年前，在桃花村，有一个说话很轻柔的叫玉翠的姑娘，你知道她现在住在哪里吗？” 麻姑低下头，咬着嘴唇，她怕她脸上的疤痕吓坏了客人。 “你知道她现在住在哪里吗？”他又低低地问了句。 “她找了个好人家，过的很好，很幸福的！”麻姑想了想说。 “是吗？”他喃喃地问，又像是自言自语。 麻姑转过身去，招呼别的顾客，不再理睬他。 他犹豫着，迟疑着，所有的顾客都走了，他还在留恋。 他从怀中掏出一双装在塑料袋里的鞋垫，一副绣花的鞋垫，在三十年前农村很流行的鞋垫，是那种绣着红双喜和牡丹花的鞋垫，是姑娘送给情人的那种。 “你能帮我把这鞋垫还给她吗？”他伤感地说：“她的手很巧，现在不知还绣不绣！” 麻姑没有去接男人的鞋垫，男人把鞋垫放在了柜台上，转身走了出去，麻姑看着男人渐渐走远，风吹着门帘，麻姑恍恍惚惚。 东村的阿喜娘，进来说：“哦！刚才那个不是唐家寨子的老头么！听人家说这老头，年轻时因为搞对象和人家打架，被打跑了，一去没还乡，都认为死在了外面，前几天猛地回来了，在外面一辈子没娶媳妇，还想着以前的那个女人……” 下午，来麻姑小卖店买东西的顾客，麻姑都送包糖果。 “这是怎么了，麻姑，买东西咋还送糖果啊？” “今天高兴，学人家搞促销，送糖果！”麻姑笑着说。 顾客走后，麻姑关上了店门，玻璃窗上映着麻姑孤单的身影和一张面目狰狞的脸。 回不去的旧时光啊，麻姑年轻时也是一个漂亮的姑娘。 漂亮的姑娘有一双巧手，桃花村的萃儿缝的布鞋，绣的鞋垫，那都是一绝，经常帮出嫁的姊妹们忙嫁衣，附近村里的小伙子，做梦都想要一双姑娘绣的鞋垫。姑娘的鞋垫只为一个人绣，寨子的登英，爹娘却找媒婆，给翠儿说给了东庄的黄家驹做媳妇，黄家驹门户里都是做官的，家里富的流油。 在同黄家驹结婚的前一天晚上，登英带着萃儿，要远走高飞。在村前的小河边，黄家驹和翠儿二哥，领着一群小伙子拦住了去路，把唐登英揍的半死，黄家驹一棒子打在唐登英的左腿上，登英痛苦地在地上惨叫。 “你们放了他吧！我给你们回家！”翠儿乖乖地跟着二哥回了家，登英被赶出了乡里，不知所踪。 半夜，翠儿点燃了闺房，翠儿二哥把翠儿，抢救出来的时候，翠儿的脸上，身上已经被火烧坏了，伤愈后脸上留下一片狰狞的伤疤。 有女，性烈如此，有女脸丑如此，谁人敢娶？翠儿成了嫁不出去的老丫头，在乡里开了家小卖店，因脸上有片伤疤，都叫她麻姑，把她的小卖店叫麻姑店。 麻姑店买卖不好也不坏，空闲，有人见麻姑在绣鞋垫，绣的很认真，麻姑在等，等的那个人，也许明天就回来了，也许这辈子也回不来了。 岁月深了，已没有人知道麻姑的故事。 瘸腿男人走后，第二天麻姑照样开店，光阴清清淡淡地过。春风尽日吹佛，隔壁建材店有小伙子在购买建筑材料，店主人问起建房原由，小伙子很健谈。 “是给俺大伯建的房，俺大伯走了三十多年，昨天回来了，俺大伯年轻的时候出外，因为伤了腿，没钱医治，昏死在一家家具店的门口，店老板把他救了，俺大伯的命是老板给的，老板让他在店里打工，待他很好，店老板的儿子和俺大伯晚上去酒店喝酒，和流氓们打架，混乱中店老板的儿子把一个流氓杀死了，跑的一个流氓也被俺大伯砸成重伤，店老板就这么一个儿子，俺大伯就说小流氓是他误杀的，替店老板的儿子做了二十多年的牢。” 建材店的老板问：“你大伯，替店老板的儿子坐牢，店老板应该不会亏待你大伯吧？” “嗨！别提了，因为死了一个人，伤了一个人，应该是死罪的，为了这事店老板把家产都霍霍没了，才保住俺大伯没死。出来后，俺大伯在城市里打了几年工，才回家来看看，不想走了，就给他盖间屋住……” 是风在吹动了门帘，麻姑静静地听着店外的谈话，她朝那天瘸腿男人走的方向看看，街上行人来来往往，没有瘸腿男人的身影…… 下午麻姑关了店门，不再营业，在店后的小房间里，呆呆地坐了一下午，也许这都是命啊…… 天黑时有人在敲门，麻姑在里面喊：“今天不开门了，买东西，到别处去吧！” 敲门声依然不停，轻轻地，执著地敲…… 麻姑打开店门，门外站着瘸腿的男人，瘸腿的男人在呆呆地看着麻姑。 “你店里还缺个跑腿的伙计么？”他期待地看着她。 麻姑不语，这一辈子太短，短的象一阵风，飘过了仿佛什么也没留下。 麻姑领着瘸腿男人来到里屋，瘸腿男人看到，屋角的一个桌子上面，密密麻麻地摞着数不清的鞋垫，如果让一个男人来穿，怕一辈子也穿不完…… 每双鞋垫上面都绣着红双喜和牡丹花，和自己送给麻姑的那双鞋垫一模一样…… 瘸腿男人把双手捂在脸上，长久地抽泣着，松开手是一捧满满的泪水，脸上漾出甜蜜、幸福的笑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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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19-6-8 19:14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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