校刊《文苑》（第一期）【7】

皎洁

作家作品专栏

考 验（小小说）

高军

      一走进教室，白玲就感到气氛有点不对头。学生们的脸都紧绷着，没有做小动作的，更没有交头接耳的，很安静，但又好像不太安心于听课，总像是有什么不寻常的事儿正酝酿着，马上就要爆发一样。

      头午突然发生了一场震感比较强烈的地震，当时学生都从教室里跑了出去。过后，到处惊惊慌慌的。白玲想，现在学生仍有些心理波动也是正常的。她笑了笑：“上午的地震是4．8级，据地震部门说，我们这里确实处在地震带上，但近期不会再发生大的地震，我们不要再有什么思想负担，安心学习就是了。但也要时刻注意一些，有情况就马上往外跑。”

      说完这几句，她就开始讲课了。但她感到自己这几句空洞的话对学生好似没起什么作用。她想这也是正常的，就以平静的语调开始讲这节课的内容。讲课中，她尽量表现得沉稳、大方。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，粉笔字眼看就要写满黑板。

      “哗啦啦!”文具盒落地。

      “咣当当!”桌椅震动。

      “地震了!地震了!”几个学生慌慌张张地喊着，站起来就往门外跑去。

在第一时间，白玲迅速停下正写着的字，转过身来，将课桌猛地往身前一拉，高声喊道：“别慌!按顺序赶快往外跑，一组!二组接上，三组快，四组，五组，六组。”

      当时桌沿把她的腹部撞了一下，很疼。后背紧紧地贴在黑板上，一股凉意在肆意蔓延着。但毕竟让出了更多的空间，她感到了欣慰。

      学生们非常有秩序地全部快速跑出了教室。白玲长长地出了一口气，一下子感到疲惫极了。她快速推开身前挤着自己的教桌，也快速地出了教室。

      学生们在教室前的空地上散乱地站着，眼光全部集中到白玲老师的身上。他们发现，老师漂亮的烫发头上落满了粉笔屑，上衣后背折折皱皱的，抹上了白白的一层粉笔面儿。

      学生们没有一个说话的。空气似乎凝结住了。白玲在这堂课刚开始时感觉到的不正常好像还仍然存在着。她回头看一眼教室，教室安安静静地站立在那里，前后门就像两只变形的大眼睛在惊奇地盯着他们。

       其他教室里的学生们都仍在上课，对刚才发生的事情好像一点也没有感觉似的．难道他们没有感觉到地震?

       白玲转过身来，逐一地看着自己的学生们。

       过了一会儿，几个男生畏畏缩缩地走上前来，低着头，眼睛盯着脚尖：“老师，对不起。是我们故意弄的动静，故意喊的……”

       白玲心里一下子窜起火苗来，本来就人心惶惶的，这样捣乱也太气人了，在整个学校会造成什么影响?

      但她看到这几个学生欲言又止的样子，就强忍着火气，静静地看着他们。

      学生们小声地继续说着：“上午地震时，地理老师粉笔一扔，谁也不管他自己第一个先跑了出去。……我们对老师，非常非常失望，所以…”

       他们的眼睛红红的，泪水在眼眶里打转。白玲感到自己心中的怒火正逐渐消减着。她抬起右手，轻轻摆了摆，示意他们不要再说了。

       这几个男生嘴唇紧紧地抿着，突然缓缓地举起右手，严肃地向白玲敬一个礼，其他学生也都对着白玲举起了右手……

       白玲看到，全体学生的眼里都蓄满了泪水。

      白玲脸色又逐渐严肃起来，手向教室扬扬：“好了，继续上课吧。"

       他们刚进教室不久，学校负责检查纪律的人就过来了，站在门外问：“白老师，刚才你们班是怎么回事儿啊?”

       白玲严肃的脸色消失了，她对班上的学生笑了笑，走到教室门口：“上午不是地震了吗?刚才，是我给学生们搞了一次快速撤离的演习。没什么了，我们正常上课了。”

      “影响其他班上课，这不是……”检查纪律的人还想说什么。

      “对不起，有什么问题，课后我再找你们，先让我们上课吧。”

       她转过身来，快步走上讲台，开始继续讲课，她看到学生们眼睛亮亮的，紧绷着的小脸上开始透出轻松和笑意，课堂气氛恢复到了正常，于是她讲得更有劲了。

作家高军简介

     高军，男，山东沂南人。系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、沂南作协主席。在百余家报刊发表文学作品近百万字。多次被《小说选刊》《读者》《传奇文学选刊》《青年博览》《小小说选刊》《微型小说选刊》《复印报刊资料》等转载，作品收入百余个权威选本，其中《石蛹》收入《中国新文学大系》（1976-2000）“微型小说卷”，《紫桑葚》收入语文出版社的全国通用教材小学《语文》五年级上册。已出版小说集《紫桑葚》《一辈子也不说》《真爱不留缝隙》《租用蓝天》《红唇印》《青苹果》《咱们来个约定》《重新学话》、文学评论集《小小说内外》《山东小小说作家研究》《对话或漫游》《沂南文学史》等。

我捐我自己（小小说）

高薇

      那是一个午后，明亮的阳光透过玻璃窗，将整个病房照得很亮堂。我随摄制组的人一进门，就看见了她。和上次来看到的情形一样，她仍然静静地坐在靠窗的病床上，身子蜷曲着，头几乎低到膝盖上，我看不到她的眼睛，但从她僵硬的后背上，我却看到了她的悲伤。

      听人说她来自地震重灾区，被转移到这个医院时还昏迷着。医生说，她一醒过来就开始哭闹，又喊又叫的，不吃也不喝，哭够了闹够了之后，就将手里的手机让所有在场的人看，手机屏幕上是一个漂亮的女孩，大眼睛，长头发，那是她的女儿。

       慢慢地，她不再哭闹，变得很安静，整天抱着一个玩具大象，目光呆滞地望着某一个地方，一坐就是半天，什么话也不说。

       医生说她是因为受到了强烈刺激，精神方面出了问题。她呆呆的样子很特别，所以上次跟随报导组来时，我便记住了她。今天再看见她。她仍然是那个样子，眼睛死死地盯着门外的什么地方，脸上任何表情也没有，那样子真有点可怕。

      同病房的人们，渐渐地围在她旁边。

      一位年长些的男人说：“想开些吧，人死不能复生，这种天灾怎么办，谁也没办法阻止它。你看那么多人关心我们，更应该好好活下去才是，千万要想开一些啊！”

      “是啊，实在想不开的话，就得学着忘记啊，一年忘不了两年，两年忘不了三年，你老这样子哪行啊！”一位和她年龄相仿的女人紧挨在她身旁，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。

      “忘记，你能忘记吗？两年、三年，就是一千个两年三年也忘不了!” 只见她猛地转过头，瞪着通红的双眼说：“她才十五岁，像花一样漂亮，早晨走的时候还说想吃棕子的，我包的棕子还在锅里煮着呢，我等着她回来吃啊，可是，可是……”她说着说着已经泣不成声了，胸脯一起一伏，那个玩具大象被她紧紧抱在怀里，挤得都扁了。

        一阵短暂的沉默，接着是女人们的啜泣声，男人们的眼里也噙了泪水，有的便把头扭到了一边。

       “总算说出来了，能说出来会好受些的。”几个女人在旁边一边抹眼泪一边劝慰着。

       门外响起走路的声音。一位年青的女教师领着几个孩子进来了，孩子们进屋后就从包里往外掏东西，东西大多是零零碎碎的，有吃的也有用的。

        一个孩子一边掏一边说“阿姨，这是我们班同学用平时节省的零花钱买的，虽然东西不多，但这是我们的心意，希望您在这里住下来，养好您的身体。”

       另一个孩子说“是啊，阿姨，您就把我们当成您的孩子吧，我们会经常来看望您的!”

       带着孩子们一起来的老师紧紧握着她的手说：“大姐，我们学校今天组织召开了捐赠动员大会，孩子们的热情非常高涨，很多孩子都争着来，最后选出几名代表过来，这位李敏同学也是从灾区来的，让她和你说几句吧。”

      “阿姨，我也是从重灾区来的，和您一样，我也失去了自己的亲人，看到您这样子我真的很难受，阿姨，我希望您能够振作起来。”小女孩说着话已经泪流满面。

      “你也是从灾区来了？”女人脸上满是惊异之色。

      “是的，阿姨，在这次灾难中我的父母都遇难了，我自己受了轻伤，要不是叔叔们救了我，我哪还有今天啊!”小女孩说着话泪水刷刷地流了下来。

   “孩子……”女人张开双臂将小女孩一把抱在怀里。

   “阿姨，我刚才在学校里说，我什么也没有了，我想捐出我自己，做您的女儿，做千千万万失去了儿女的叔叔阿姨的女儿，您说行吗？”

     “孩子……”女人已经泣不成声。

在场的人都被这一幕感动了，我赶紧抢拍下这些珍贵的镜头，心里也一下想出了这次采访报导的题目，那就是----“我捐我自己”。

作家 高薇简介

       高薇，系山东省作协会员，祖籍山东淄川，现就职于沂南县教育部门。2008年全国小小说新秀大赛前十强之第七名。文章散见于《小小说选刊》《百花园》《青春》《芒种》《山东文学》《青岛文学》《微型小说选刊》《辽宁青年》《短小说》《小小说月刊》《小说月刊》《佛山文艺》《天池》《金山》《当代小说》《中学生阅读》《中国教师报》等报刊。多篇作品入选《新中国六十年文学大系之小小说精选》等重要选本，出版有小说集《看过晚霞的孩子》《云在青天》《最美的手》和散文集《流落街头的青春》，小小说集《云在青天》获第二届“沂蒙文艺奖”文学类二等奖。

婵#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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皎洁

婵# 发表于 2016-1-7 19:3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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