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帖最后由 阳都老幺 于 2017-4-12 11:33 编辑
蒙河北岸有一片连绵不断的群山,时值阳春三月,陌上花开,梨花如雪,桃花灿烂,蒙河乡迎来了一年中最美丽的季节,桃花峪子幸福人家桃花节,开始了,各地游客纷纷远道赶来,逛山会,品美味,赏美景,看桃李争春,碧水回还,看这一山的花开蔓延到那一山的花开,如薄雾,如白雪,似祥云,轻轻覆盖在蒙河乡的山岭水洼。 桃花峪子的转转子山前,桃园深处元英在此开了一家小小的农家院,吸引着游人来此小憩、饮食,今早他接到了在县里工作的同学董清波的电话,有名远方来的客人,要到桃花峪子采风,有空时帮着招待一下,并把客人的电话号码发给了元英。 元英添加了客人的电话,发出了微信好友的请求。几分钟后,好友通过,是一名昵称叫“回家的人”。 元英拍了一张农家院的招牌相片发了过去,发了一句:兄弟叫元英,欢迎您回家。 回家的人回了个微笑的表情:我是徐玉兰。 中午来农家院吃饭的客人太多了,元英忙的团团转,辛亏大姐元梅和二姐元雪过来帮忙,要不真够他和妻子忙乎的。 有一名三十多岁的客人,很有气质的那种,一眼就能看出是很有文化的那种都市女性,静静地坐在连翘花下的石凳上,不急不躁仿佛在静静赏一幅风俗画。 元英送过去一壶热茶,笑问:你好,帮您做点什么菜?您从远处来的吧! 客人说:不忙,你先招待其他的客人。 午后阳光慵懒,客人渐稀,元英走到客人的面前试探地问:“您是徐姐?” 那人一笑:您好!兄弟,我是回家的人。 家里来了客人,大姐元梅又炒了两个菜,姐弟几个坐在一起吃饭。 原来徐玉兰是搭别人的车从县城过来的,到老石头水库和僧王庙逛了一圈,然后就过来了。 元梅说:元英,下午陪着玉兰妹妹到处转转,看看家乡的风景,一上午慢待人家了。 徐玉兰:姐,别这么说,哪里的风景都差不多,年年这个时间我都回来这一带,也不仅仅是看花开,采风和写生,我也想找一找回家的路。 回家的路?元英一愣,徐玉兰的网名叫回家的人,莫非有一段故事。 徐玉兰略带伤感地说:我是一名弃婴,爹娘盼望着有个男孩,偏偏一连生了三个丫头,就加入了超生游击队的行列,到处漂流、躲藏,生下的我还是丫头,已无力再养活,在我三岁的时候就把我送了别人。 元梅说:那个年代,很多,很多这样的故事。 元英说:徐姐,你找到家人了么? 没有!徐玉兰说:我每年桃花开的时候我都会来这一带寻找,送我走的那天,我隐隐记得是一个桃花飞舞的天气,再没有别的印象。 元英:徐姐,你的养父母,没告诉你从哪里领的你吗? 我的养父母是浙江人,是来临沂经商的朋友转蹍抱给他们的。 元英低头在自己的微信群里发了一条信息:帮她找回回家的路。请帮一个二十五年前,在一个桃花飞舞的三月天里,被送走的一个三岁女孩,她长大了,请帮她回家。 元梅问玉兰:有什么凭证去相认吗? 只要能说出送我走的那天,给我吃的什么饭,和把我放在什么里送走的说对,就是我的亲人。玉兰淡淡的说:很遗憾,三、四年来我辨认了十几家,从没有人说对这两样。 元梅伤感地说:或许年代远了,忘记了,天下没有哪一个人自愿送走自己的孩子和亲人。 二姐元雪说:杏山庄的老邢家,生了六个闺女,也没躲出个儿来,老邢家是七仙女下凡,他家就送出去好几个闺女,下午回家后俺去问问老邢头,是不是他家的。 元英说:既然知道有这么一家,咱现在就去,重逢就是这么简单,找不到,那时缘分还不到,缘分到了你挡都挡不住。 元英开车拉着二姐、玉兰,向杏山庄奔去。 杏山庄在大山套里,老邢家的老两口,白发苍苍,坐在小院里的一棵梨花树下,在检择豆种和瓜种,天气渐渐暖和,到了该畦瓜苗、豆苗的时候了。 听明白元英一行的来意,老邢头把玉兰瞅了瞅说玉兰幽幽地说:俺家确实送走一个女孩,却是在刚满月的时候,不是在三月天,在一个刚过了年的日子,原打算年前送走,想着来老邢家一回,送走了,或许这辈子再也见不着了,就留下一起过了一个年,年后俺抱着她去了石家寨子一家刚刚生个头胎的人家,在晚上偷偷地放到他们门口,敲敲门,等他们出来看见孩子,俺就走了。 玉兰低着头握着双手,眼泪在眼圈里打转,梨花瓣一片一片在静静飘落。 元英问:邢大爷,你怎么知道人家是生头胎的人家啊! 家里生了头胎,家门口都是要挂红子的,俺最起码先要给孩子找一个有奶吃的人家呀! 显然,老邢家当年送走的孩子不是玉兰,时间不对。 老邢头安慰玉兰:闺女,别着急,要是有缘老天爷会让你们相认的,当爹娘的也惭愧啊! 离开杏山庄,姐弟三人都不做声,茫茫人海到哪里去寻找呢? 回到农家院已经黑天了,大姐做好了晚饭,葱花油饼和小米熬糊豆。薄薄的油饼,又松又软又香,众人一扫而光,商议着明天的行程。 元英的微信里有一条消息,是微信好友帅过张无忌发过来的,说他上面曾有个姐姐,当年被送走了,爹说那个姐姐的右耳朵后有颗黑痣,如果是的话,就是我的姐姐,如果不是也想喊“回家的人”一句:姐姐,欢迎回家! 欢迎回家!家在那里呢?玉兰站在遥远的桃花峪子的黑夜里问自己,桃花飞舞的三月里,只怕相逢不相识,笑问客从何处来。 清晨,太阳爬上山岗,桃花开的灿烂疯狂,农家院的周围全部是桃园,玉兰沿一条小路走去。 桃园深处闪现出两间小瓦房,一只小黄狗蹦跳着跑过来,汪汪叫了几声又跑远了,一个身材佝偻的老大爷在伺弄一块菜地,一畦油菜花开正艳,与粉红的桃花相映成趣。 您好,大爷!早啊!玉兰走向前去打招呼。 老人家直起腰来,脸上带着憨憨的笑,歪歪头说:吃桃?吃桃要等麦收后来……耳朵不好使了,别见怪。 玉兰笑了:大爷!我不吃桃,问你身体好啊! 草不好吃,有野菜,七七芽、婆婆丁、苦菜子,荠菜这回老了,都开花了,你们城里人爱吃。 答非所问,玉兰不再问话,感叹桃园人家,守着自己的一方清静,谁说不是一种幸福。 小黄狗正追赶一只芦花母鸡,芦花鸡呱呱飞上桃树顶上,飘落桃花片片,小黄狗失去目标转向别处去了。 玉兰注意到桃树的枝杈上安放着四、五个圆形的筐篓,篓口开向一边,走近一看,原来是鸡窝。 鸡上宿的地方,鸡下蛋在另一个筐里。老大爷走过来解释:下午来,能拾二十几个鸡蛋。你想要给你留着。 玉兰摇摇头,梦到过多少次的一个片段,还是婴孩的她,被装在这样的篓子里放在独轮木推车上,一个高大的男人推着她们姊妹在山路上行走,终有一天一个大不了她多少的姐姐,把一卷又松有软有香的葱花油饼塞到她的怀里,把她连同那个篓筐一起装上了去远方的马车,她哭喊着:我要回家!我要回家…… 又是桃花飞舞的三月,一片粉红迷蒙的伤感,永远飘荡在记忆里无法淡忘。 玉兰惊讶的发现,小瓦房前的一根绳子上拴住许多迷你的小篓小筐,比手掌大不了多少,都是用剥了皮的细桃树枝条做成的,精致地像是工艺品,散发着桃花木的清香。 编着玩的,你喜欢拿去。老大爷摘下一个小篓子,递给玉兰。 啊!谢谢你!大爷! 玉兰和大爷说过再见,慢慢往回走,桃树夹道,蜿蜒回还,玉兰偶一回头,看见老大爷还伫立在风里,远远地望着她…… 回到农家院,元英见到她手里拿的桃枝小篓。 惊讶地说:你见到俺爹了? 这是你爹编织的?大爷手真巧! 我那里有上过油漆的,我给你换一个吧!徐姐。 不了,我就要这一个吧!这个挺好的。 董清波打来电话问徐玉兰:徐老师,活动开展的怎样了,桃花峪子的乡亲很热情吧? 徐玉兰:收获很多很多,简直不想离开桃花峪子了,就是走了也忘不掉这个地方了。 董清波:徐老师那就把桃花峪子当做家乡吧! 玉兰还是走了,元英开车把她送到汽车站,临别时略带歉意地说:徐姐,日后常来啊!招待不周,多原谅! 玉兰上车时,元英递给她一个纸袋说:是大姐给你的,路上饿的时候吃。 玉兰盯着元英阳光的脸真诚的说:替我谢谢大姐…… 高速公路上飞驰的客车把好风光一个劲地甩向后方,玉兰打开纸袋,看见一卷又松又软又香的葱花油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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